石永芳忘情之歌

為了兒子這週要輪站糾察，一家人進入備戰狀態。要如何讓平日六點非三催四請不肯起床的父子倆能心甘情願、不慍不火提早半小時起來，準時到校，實在有待考驗。

彷彿回到童年第二天要參加郊遊似的，星期日晚上，我幾乎一個小時起來看一次鬧鐘，深怕誤時。五點半，鐘聲剛響，一反往昔，兒子乾淨俐落一咕嚕翻身起床，二十分鐘內把平日即便我開口催促還要磨蹭一個小時的事情全擺平。老公更是令人刮目相看，不但料理完自己份內事務，出門前還主動幫忙把髒衣服倒進洗衣機，父子二人完美的表現令我瞠目結舌。

浮世隨筆五月徵文

父親因骨癌病逝於台北榮總，臨終前囑咐母親好好扶養五名稚子，多親近佛法，隨即溘然與世長辭。家裡的小佛堂，一幅法相莊嚴的南無阿彌陀佛，一幅西方三聖圖，一幅西方極樂世界圖，就這麼簡單而隆重的安座了。 

黃昏時分，放學後的操場，少了學子嬉戲的身影，卻多了不少孩子隨手丟棄的寶特瓶。印象中，每個瓶子回收可以換五毛錢，這遍地黃金，怎麼沒人要呢？我百思不解！

連看了幾天，我的內心開始在天人交戰：

批閱兒子的家庭作業「修辭學闖五關」，今天的單元是：試用一種事物形容人的美，並描寫出這種美令你有什麼感覺。

　　第一解，兒子寫著：「隔壁的大姐姐美得像一朵出汙泥而不染的蓮花，讓人看了目不轉睛。」

一直，只注意到滿院讓人賞心悅目的草花，爭奇鬥艷的美景令人目不暇給。一直，只注意到門前的老柳樹在炎炎夏日中為我阻擋不少暑氣，條條柳絲陪我編織不少浪漫與遐思。但怎麼也沒想到，這種幸福不只吸引我，更同時也誘惑了不該來的「致命殺手」…虎頭蜂。

花會招蜂引蝶乃天經地義之事，不足為奇，於是我疏忽了，直到警覺情況不妙時，為時已晚，在屋瓦和遮雨棚的中間一個臉盆般大的蜂窩已成型。此事攸關性命非同小可，逼不得已，我撥出了這輩子第一通求助電話１１９。

你相信世上有靈魂嗎？在沒有親身體驗之前，我對鬼魂一事直斥為無稽之談，直到嫁給外子，年節返鄉掌廚之際，才終於接觸到那所謂的第三空間。

婆婆早在我未入門之前就已過世了，我與她素未謀面。據說，婆婆死前最大的憾事就是「沒等到長媳婦」。結婚不久，外子和我即奉公公之召返家拜天公，供桌上祭拜著整隻的豬公，排場大得令人咋舌。尋問下才知道，原來這是婆婆生前許的願：「若長子成親必答謝！」剎時間，對這位未曾接觸過的老人家，心中有著一股受到重視的親切感。

　　七十有八的公公執意一個人住在山上的老宅子，在獨居老人意外事件頻傳的現代，子女們無不憂心忡忡，大家每天輪番撥電話回家問安。

即便一再勸說，希望老爸搬來與兒女同住，老人家硬是以「我勞動慣了，要我每天窩在公寓沒事做，我全身骨頭都不對勁。」「在山上左鄰右舍的人我都熟識，沒事還可以泡個茶聊個天什麼的，這種日子我過得比較自在！」為由，婉拒了子女們的孝心。

一直以為：「清晨在鳥語花香中醒來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，直到…

　　用「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」形容小白，是一點也不誇張。那日，一家人坐在校園樹下泡茶聊天，一個白影自牆頭直衝到眼前，「白文鳥！」兒子驚喜地和表哥一起跳了起來，二個孩子不費吹灰之力手到擒來，在確定牠沒受傷後，我囑咐兒子倒些十穀米出來，不出所料，牠狼吞虎嚥起來，顯然已餓了不少時日。

初過而立之年，便嚐到五子登科的滋味，少不更事的我忍不住自得意滿：「卅歲以前就榮登有產階級寶座，我的人生活得多麼漂亮！」

　　或許是為了給得意忘形的我當頭棒喝；或許是想讓我悟到「得失不在眼前」的真諦；或許是蒼天有意要我體會凡事不能盡如人意時落寞的心情，十年內，祂漸次地收走我所擁有的一切。

　　一直有種錯覺，以為學校裡老師和職員是分屬兩個不同階層的人；一直以為，老師們倍受尊崇，絕非我這小職員可以高攀，於是，自卑感作祟，我和學校的老師儘量保持一段距離。

　　段考前夕，梅尼爾氏症突發，來勢洶洶，天旋地轉令我連站立都成問題。消息在校園中不逕而走，幾位熱心的老師四處奔走，幫忙介紹醫師的、為路癡地我畫地圖的、一路扶我到校門口等老公的，午餐時分，大家一陣的忙亂，弄得我心裡好生過意不去。

小學一年級，夢到了家逢巨難，四周一片狼藉，驚慌失措之際忍不住放聲嚎啕大哭，醒來仍抽抽噎噎。相隔不到二個月，中秋節一場艾爾西颱風把鐵皮釘的廚房頂全吹飛了，院中的圍牆一夜間倒成一片，災情彿如夢境重播。

三年級，復夢到隔鄰大火，烈焰衝天，驚醒時一身冷汗。數週過後，相鄰的木材行大火將黝黑地夜空照得火紅，消防車的警鈴聲令人驚心動魄，自此，我便對作夢有極大的恐懼。

去年暑假剛開始，搶在上輔導課之前難得的四天假期，我帶著兒子參加學校辦的花蓮之旅。

有了多次自行車之旅的經驗，我允諾國一的兒子自行租車，隨同團的成員一塊往參與南濱、北濱公園自行車之旅，我則因體力不支，留在租車店等候。

華航空難，電視上，看到家屬痛不欲生抱頭痛哭的場面，我忍不住紅了眼眶無聲的掉淚。小五的兒子為了怕我情緒低落，故意找話題岔開我的思慮。聊著聊著，他突然說：「媽咪！如果有一天妳也遇到了這種事，我就不去找妳了！」孩子的爹乍聽之下，氣得眼睛險些爆了出來。

我暗喜兒子竟能與我心有慼慼，忍不住問道：「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想呢？」我旁敲側擊著。兒子睜著黑黝的眸子天真的回答：「我知道妳最愛海了，所以，把妳留在海裏，妳會比較快樂！」我不禁偷笑，還真是「知母莫若子」！突然兒子面有難色的問我：「可是，如果搜救人員把妳撈出來了怎麼辦？我總不能叫他們把妳再丟回去吧！」看著他一本正經苦惱的模樣，我忍不住笑出聲。

卅五歲，得悉罹患子宮內膜癌二期，對人生我有些意興闌珊。甫讀大班的兒子天資聰穎又貼心可愛，我不擔心老公再娶兒子會討人嫌，安心地，我將孩子託付外子，一心禮佛求往西方極樂世界。

兒子考上國小智優班時，我鄭重的邀請好友同來慶祝，無關虛榮，只是不知自己是否能再有機會為他祝賀。殊不知半年不到，兒子卻為幼兒依賴型糖尿病所摧殘，每夜，我邊飲泣邊悉心幫他按摩小腳，企圖從穴道指壓助他康復，望著孩子的病容我心如刀割。

2002.09.25　 中國時報 
【減少分產糾紛】母親遺產變公基金

學校最近掀起一陣為學生講睡前故事的風潮。

午休時分，總會發現有些班導在講台上，或立或坐，輕言細語地為孩子們朗誦知性感性兼具的小品文章。

2003.05.01 中國時報
綁住另一半，是因為沒自信？

素來，吃完晚飯，看畢柯南和哆拉Ａ夢，兒子總會藉機賴在我身旁，不肯離去。為了要培養他定時看書的習慣，常常我必須扮黑臉，從哄到說到翻臉，雖說最後總是我贏，但是，親子之間和諧共餐的氣氛一掃而空。

孩子邊走向書房邊嘀咕：「你們大人最不公平了，每次都要我去看書，自己卻在看電視，我們小孩也很可憐呢！上一天課，晚上還要念書。」童言童語聽得我氣也不是，笑也不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