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永芳忘情之歌

週末，手足羣聚在家中閒話家常，聊著聊著，不自覺又談到小時候家中的點點滴滴。

五個子女食指浩繁，若只依賴父親公務員微薄的薪水養家，生活必然拮据。或許是在東勢看多了農民栽種葡萄，父親異想天開，在不到三十坪的院子裡，挖了幾個大洞，埋了十多根水泥柱，再用鐵線拉成網，種了三棵義大利、三棵巨峰。他興致勃勃地和老媽商量著：「將來孩子長大了，葡萄也差不多可以收成了，一棵葡萄的收入，正好供一個孩子讀書。」。

葡萄種下還長不到鐵絲網的高度，父親便因骨癌住進了台北榮總，再回家時，已然捧在哥哥手掌中。

葡萄終於開花結果，媽媽出外當臨時工，哥哥、姐姐都上學，唯獨便宜到了才剛上國小每天只上半天課的我。在陽光的照射下，成熟的葡萄無處遁形，一顆顆晶瑩剔透，透明度越高的就代表越甜。雖然那時我的身高還搆不著果子，但是，嘴饞是會讓人突然變聰明，我搬張板凳到樹下，索性站在椅子上吃到過癮才爬下來。

媽媽下班後，看到每串葡萄都殘缺不全，吃剩下的果蒂還掛在樹枝上，她不吭聲嚴峻地看了我一眼，我曉得她是因為覺得幾個孩子中我得的父愛最少，憐愛之下打不下手，否則，以她一板一眼的作風，我是難逃懲治。

父親當年的發財夢一直沒實現，五個孩子的學費是靠做家庭代工、打工、以及學校獎學金熬過的。而葡萄，全下了孩子們的肚子。

三姐聽到我老實招供這才恍然大悟：「我就說嘛，怎麼老是看不到葡萄成熟，原來全在妳這小鬼的肚子裡啦！」大家笑鬧之間也忍不住喟嘆：「人算不如天算，如果老爸當時不是因為搬水泥柱傷了筋骨，搞不好他今天還活著好好的，他怎麼知道咱們沒一個是靠賣葡萄繳學費。」如果人生能再重來一次，改寫過的劇本是否能讓我有一個不一樣的人生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