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數月前,至風櫃斗賞梅,回程途中,至水里農會小憩。貨櫃上琳瑯滿目的梅製品頓時吸引了我的注意力。看到我貪婪的眼神,老公忍不住搖頭消遣:「妳果真是全民拼經濟的表率!」對他的揶揄,我置若罔聞。禁不住誘惑的買了幾包不同口味的話梅,並當場開封品味。

梅乾在我的童年記憶中,佔有相當的份量,對我而言,它的滋味不僅只是酸酸甜甜,它還有不為人所知的故事。

父親甫往生,母親為了一家六口的生計,到公所擔任臨時約僱人員。初始,公所非常體恤母親的不便,包容年方五歲的我當母親的小跟班,於是,我每天跟著媽媽上班,坐在她旁邊的位置上,安靜的等她下班,再一塊回家。

直到上了小一後,由於那時代國小教室不足,低年級班級要輪流上課,我因為上課時間不定,於是,母親只好把我留在家中。

每天七點一到,眼巴巴地看著全家人上班的上班,上課的上課,最後剩下我一個留守,有好幾次,我忍不住站在院中孤單恐懼的哭泣。

當時讀高中的二姐,總會趁我不注意,偷偷摸摸折返,當看到我在哭,她會不捨的到巷口雜貨店,花五毛錢買五粒話梅,隔著竹籬遞給我,並安撫我:「乖,不哭,看時鐘,一個小時吃一粒,吃完的時候,媽媽就回家了。」等見我破涕為笑,她才匆匆騎車趕去學校。

父親臨終前依依不捨地告訴母親,他不放心這個家,會一直守候在家中照顧大家,於是,父親過世後,母親便把父親靈堂用的放大照懸掛在客廳裡,每天交待我們出門及返家,一定要跟父親稟報。因此,在我幼小的心靈中,除了無法觸摸,父親一直活在我心裡,他高高的坐在牆頭上,用慈祥和藹的眼神看著我,陪伴著我。

一粒話梅,用門牙一小點一小點的啃,等果肉吃完了,才把整個果核含在嘴裡慢慢的吸吮,直到無味了,再把果核咬碎,非得等到再也榨不出任何滋味,才不捨的將殘渣呸掉。為了期待著賞味第二粒梅乾,我二眼緊盯著時鐘看,可是,時間好像故意跟我作對,它依然故我慢吞吞的爬行。

每每忍不住想提前偷吃,遺照上的父親好像看穿了我心思似地,他的眼神變得非常嚴肅,直到我心虛的縮回小手。有一次實在太饞了,我動了歪腦筋,故意移動位置,想走到看不到父親遺照的角度,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偷吃。做賊心虛這話一點不假,不管我走到哪,好像怎麼也躱不過老爸的眼睛,直到我乖乖認分坐回原座。

這是三十多年前的故事,如今的我,雖說吃過的山珍海味何止千百種,然而,唯獨梅乾,它的地位一直是無可取代的。老公無法理解何以我會對梅乾情有所鍾,殊不知,在我的口中,它就像一本記載著我童年往事的手札,微酸中帶甜蜜的滋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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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石永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